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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3月19日 星期五

《一个解放军的1989》:逃走?(1)


《一个解放军的1989》:逃走?(1)

【多维新闻】蔡铮《一个解放军的1989》/(续前)一天,门开了,看守把著门叫,“蔡铮,收拾东西!”像被电了一下,我浑身哆嗦起来。提审?转监?大家都望著我。小林把我的毛巾和裤衩递给我,“快!快!”看守催著。我手忙脚乱。我抱起衣服慌忙跟著出了门,没顾得上跟狱友道别。 看守一出门就说,“你可以回家了。”我有点糊涂:“回家”什么意思?我哆嗦得更厉害。我一手拎裤子,一手抱东西;裤子一会掉下去,我忙哈腰去提起裤子,可毛巾又掉下去;我哈腰捡起毛巾,裤子又垮了下去。看守帮忙给我捡起东西。我被带到一个审讯室。我看到身著上校制服的协理员。我喜得发抖,话都说不清了,“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他的眉头皱著,“别说那,回家吧。”他的冷淡让我不安。这回我是真要回家了。回家,部队是我的家。


《一個解放軍的1989》真实记录了一个解放军现役军人在六四事件中的独特经历。
他们叫我在一张纸上签字。那个审问我时面目和善的书记员冲我笑著。在审问我时只他还像个人。签完字,我伸出手来跟他握手,他有点吃惊,犹豫一下上前一步跟我握手。我紧握著他的手说,“谢谢你。”他只是以和善的微笑作答。协理员也签了字,为我付了12块钱的伙食费——一天一块。 我跟著协理员和一个看守走出看守所。阳光耀眼。一辆军用吉普停在门外。司机为我开了门。我上了车才发现教研室主任老梁也坐在里头。他满脸怜惜悲伤。保卫科长也坐在里头。老梁让我坐到中间。一会吉普开动了。我看了看看守所,那墙是黑青砖砌的,有十米来高,门边一个石雕般的武警战士抱支冲锋枪站著。 老梁递给我一支烟,问,“他们打你了?”我说,“还好。”他把我的皮带递给我。我把皮带穿到裤腰上。他哈腰去给我穿上皮鞋鞋带,给我系上鞋。“这是怎么弄的?”他看著我的脚腕。深深切入的紫色疤痕好像脚铐。“他们用绳子勒的。”他摇摇头,说:“我们当夜就知道你被抓了。院方马上催空军去要人;空军要北京公安局放人,他们不放。后来直找到总参。别担心,会过去的。”我说:“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他说:“我们就不该让你离队。听说你还活著,没伤筋动骨,我们就很高兴!” 好一会,我的哆嗦才缓和下来。我开始对老梁讲我的见闻。我有太多要说的,我无法自控。老梁突然打断我,“别说了,回去再说吧。”他突然生硬的语调让我发懵。我只得住嘴。 吉普出了北京,开在北方平原上。路边田里的玉米刚放倒,农民正烧玉米杆,路两边升起一缕缕青烟。田地尽头的天空晶蓝晶蓝的。阳光静静地流淌在刚收割过的黄黄的大地上。这景色让我感动,让我平静。我又自由了!我会被赶出部队。我将拥有这田地,拥有这阳光,拥有这蓝天。我能在这无边无际的大地上从南走到北,从东走到西,我要上哪儿上哪儿!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活著就是奇迹,自由是奇迹之外的奇迹,我不再需要什么奇迹。再也没有时间叹息,再也没有时间哭泣。我得用所有时间来享用生命,用每一秒钟来完成我的使命。从此我要享受我能享受的一切:这新鲜空气,这晶蓝的天空,这无尽的原野。——我得先找个好餐馆,大吃大喝一气!
吉普开近部队营房。高大的白杨清凉的树影,红红的砖墙和穿著制服走在路上的士兵都让我激动。吉普停在一栋平房前。他们叫我下来。三个小兵走过来。看到小兵,我呆了,忽然想哭。我感到嘴里发苦,两脚发软——我没有自由。我不想下去,可我只得走下来。保卫科长叫我把皮带和鞋带解下来给他。我站著不动。老梁说:“我们先进屋吧。”我跟他们走进一间屋子。失望和悲哀让我想哭。老邓说:“我们得把你留在这里一段时间。请把皮带和鞋带解下来给我。”——他们还要把我当犯人看。我只感到腹中绞痛。我以为我拥有了自由,他们解救了我;我空欢喜了一场。我刚有了享用自由的美梦,他们就把自由从我手里收回去了。 屋里有五张床。一个小兵指著角落里的一张,“这是你的。”我呆立著,拒绝解裤带和鞋带。保卫科长又重复一遍他的要求。老梁说,“把裤带给他吧。没事的。我会在这里陪你。”我只得解下裤带。一个小兵蹲下去解我的鞋带。 老邓说:“从现在开始,你就住这里。他们负责看管你。你得服从管理。过会我来看你。”他带著我的裤带,鞋带和自由离开了。三个小兵站在我身边。 老梁叫我在床上坐下,说:“我们只得这么做。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会尽力保你。你千万别再干傻事,如逃跑呀什么的。要是你逃跑,那会把事情弄得更糟;那我们想帮你也难了。你要知道那样的后果。我是主任,可我现在是把你当朋友看。他们把我安排在这里,也是相信我们关系不错。我知道你重义气。我的命运由你决定。你跑了,我就完了。请相信我,耐心点,会有个圆满结果的。静下心来,悠著点,等著,千万别胡来。”我只有点头。他接著介绍三个小兵。 看守我的三个小兵中的杨华我认识。他跟我同年进来,江西的。他是小队长。老梁说完,他就站直了,正儿八经地说,“我们得服从命令。你一举一动得听我们的。除了上厕所,你不能出屋。上厕所要先请示,我们陪你去。要什么别的,跟我们说。”另两个只微微笑著。一个是云南来的圆脸小个,另外一个是东北来的大个子。(《一个解放军的1989》。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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