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頁

2010年3月24日 星期三

《一个解放军的1989》:逃走?(6)

《一个解放军的1989》:逃走?(6)

【多维新闻】蔡铮《一个解放军的1989》/(续前)一天汪冬突然跑来,满脸严峻,“你知道罗马尼亚的事?军队调转了枪口!现在对军方参与‘六四’的惩罚会更重。” 没有小兵在旁。我忙问:“我是不是得跑掉?”他慌张地看了看左右,说:“你自己看著办。要快,越快越好。”说完,他匆忙离开。那天夜里他们又突然把床挪到我的床四周。我又不能单独去厕所。 第二天我出外散步,两个小兵跟著我。气氛一下紧张起来。这回我害怕了。听说罗马尼亚军方参与暴乱,推翻共产党和其政府,枪决了总统。我们的政府因此紧张起来,他们不能容忍军方有半点反叛苗头。他们要杀鸡吓猴——我就是鸡。他们可用战时特别法判我死刑并立即执行。


《一個解放軍的1989》真实记录了一个解放军现役军人在六四事件中的独特经历。
如果一纸命令下来,“对蔡铮立即就地执行枪决”,我就死了。给政委送传单可以说成是煽动反革命叛乱和在军队里制造混乱,对戒严部队说那几句话可说成是搞反革命煽动宣传。按特别时期军事法我的任一言行都够判我死刑。为了这个庞大的机器的正常运转,他们必须杀鸡吓猴。几个军人的生命在这个庞大的机器面前小如蚊蝇。我看那些法律书没半点用。 最好的办法是逃掉,可我已错失无数良机。如今,谁也救不了我。老梁不能,老康不能,没人会救我!我被拖出去枪毙,走过他们面前,没人会站出来吼叫:“你们不能处死他!他没死罪!”没人会冒丢掉自己前途的危险来说些无用的话。他们知道救不了我,只会同情地看著我,有人愤怒,有人恐惧。我会被推进一辆铁皮车,带向刑场。天啦,我真后悔没有早些跑掉。 就在那天夜里,老梁很晚才来。他脸色铁青。他的样子让我更加恐惧。我完了。他什么也没说就上床了。他可能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我。我也不愿问他,我怕问他。我得在他们把我装进铁皮车带走前逃掉。可能铁皮车明天就来了。我也有些怪老梁。他说他们会帮我,实际上那全是自欺欺人。到了时候他们都无能为力,只能自怨自责。而我却得付出生命。我也怪我自己犹豫。我那帮在理训处的朋友做了他们所能做的。他们希望我逃掉,逃出这铁笼。而如今我只得再等时机。如果逃跑时机再来,就是他们说明天会放了我我也决不等到明天。我要马上逃掉。 我一夜未睡。我听著外面。每一辆车子开过来都让我的心提起来,等车子开过去,声音去远了,我的心才放下来;可又来一辆车,我的心又提起来。我害怕那辆冲我而来的车。它就在路上。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坐在窗前看著窗外路面。一辆铁皮车在门口停了下来,持枪穿迷彩服的士兵从车上跳下来,他们戴著头盔,端著枪,穿著靴子,朝这栋楼的大门口走来。我的天黑了。我全身硬了,我动不了。他们终于来了。我不敢再看外面。我看著木头地板。只有这里裂开一条缝,让我钻进去我才能得救。地上没有裂缝。我瘫痪了。我坐在那儿,等他们来拖我出去。等了好久,没有吵嚷声,没有人进来。我再鼓起勇气偷偷看看窗外那铁皮车。怪了,那铁皮车变成了一辆吉普。车旁的人并没钢盔靴子,他们只不过是住在这栋楼里的几个军人。一会吉普开走了。好像列车从我身上碾过,我浑身酸软如泥。我慢慢捡起自己。我用手指梳了梳头,摊开手一看,手指缝里夹满一缕一缕的头发。再梳,又是满手落发。我的头发要掉光了!我不敢再梳了。 几天过去,并没人来带我走。过了些日子,看守又松懈下来。我逃跑的机会又来了,但压力又小了,我又不想逃跑。我老希望他们不至于罚我太重。我时时责怪自己:要是我最后被判处决,那全是我自己不愿冒险所致。(《一个解放军的1989》)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