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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6月5日 星期三

天安門屠殺:“六四”戒嚴部隊的謊言和親歷目擊民衆的證詞

 杜斌 輯錄


   編者按:北京攝影師、作家、獨立紀錄片製作人杜斌,主編了《天安門屠殺》一書,於“六四”24周年前夕,在明鏡出版社出版。該書搜集、整理了 “六四”事件參與者、目擊者等各方回憶,按時間順序編排。杜斌說:天安門屠殺的核心事實,是中國共產黨在天安門一帶以坦克車和機關槍,屠殺赤手空拳和平請 願的青年學生和普通老百姓,這是全世界的人當時在電視上親眼目睹的慘劇,“中國共產黨政權犯了殘害人類的滔天罪行”。
  該書部分內容已經在《大事件》21期選載。以下內容也選自該書。





  1989年6月3日22時15分(續)

  武警北京總隊5支隊8中隊的27名武警官兵,將軍區首長護送到目的地後,又接到新的任務。

  “軍區前指立即召開緊急會議,組織各部隊的協同,會上更加明確地指示我們,”這個中隊稱,“由我們負責正面將暴徒驅散,解放軍300名先頭部隊隨後負責兩翼控制並排除路障保證大部隊開進。”

  這個中隊認為,他們是為大部隊開闢通道的“刀尖子”。他們得到帶隊領導的兩條指令:“一條是任何一個同志不得盲目冒進;一條是誓死不能後退一步。”

  中隊的官兵看到,已有不少軍隊在此集結,等待新的命令。

  而在軍博門口東側不遠的地方,“有幾十輛公共汽車被暴徒橫排在馬路上,一場激烈的拉鋸戰在這裡已持續了半個多小時。上千名手持木棒、石塊的暴徒和不明真相的群眾躲在車後,解放軍戰士剛一接近,”這個中隊稱,“他們劈頭蓋腦就是一陣悶棍。有的戰士被打得頭破血流,有的當場昏了過去,一些受傷官兵陸續被抬了下去。”

  如何排除眼前的路障呢?這個中隊在戰績中稱:

  我們來到了離公共汽車約50米的地方,準備發起衝擊。指揮員一聲令下,我們27名防暴隊員一聲呐喊,幾個箭步便接近了公共汽車。

  這時,磚頭、瓦片、玻璃瓶像冰雹一樣,從車的另一側砸了過來。頓時,我們有十幾個同志腿部被打傷,戰士關宏傑小腿部砸得露出了骨頭。

  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我們第一次施放了催淚彈。並乘機向公共汽車東側發起了衝擊。暴徒們本以為我們不敢往他們這邊沖,當我們突然沖過來時,騷動的人群像炸了窩,喊叫著四處逃跑。

  我們迅速穿過障礙物後,27塊盾牌一個挨一個,很快組成了一個半圓形,隊員們都蹲在盾牌後面隱藏起來,只有20多個頭盔在盾牌上方微微晃動。

  驚魂未定的暴徒們,跑出很遠後,才收住腳步,一個個都被這奇怪的陣勢驚呆了。他們手持木棒、石塊,眼睛直愣愣地瞅著,沒有一個人敢靠前。

  的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陣勢,沒有見過這樣的“秘密武器”。其實,這並不是什麼秘密武器,不過是我們平時自編自練的一種警棍盾牌術。……

  就在人群發愣的時候,這半圓形的隊形,暫態間又化為三個三角形,猶如三把尖刀插入暴亂的人群。

  頓時,暴徒們連喊帶叫,又驚恐地後退了十幾米。轉眼之間,那三把尖刀又收在一起,變換成原來的半圓形隊形。

  解放軍先頭部隊也乘機清除掉用作路障的汽車,大部隊緊跟著向前推進。(李林,《戒嚴一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文化部,解放軍文藝出版社,1989年版)



當局頒發的平暴紀念章。 

  “百折不撓  一往直前”

  在復興門立交橋下,聚集著從木樨地沿途退下來和原來守在這裡的市民和學生“人山人海”。

  武警北京總隊5支隊8中隊27名武警官兵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不到天安門,誓不甘休。”

  在橋東側,12輛公共汽車被點燃,橫在馬路上,濃煙滾滾,火光沖天。不時響起油箱爆炸聲,隨著嘭嘭的爆炸聲,巨大的火球滾向天空。

  但是,無論前進的道路多麼艱難,也難不倒我們這些為了黨和國家的利益,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防暴隊員。

  當我們驅散橋上的人群,來到正在燃燒的公共汽車跟前時,指揮員一聲令下:“沖過去!”戰士們一擁而上,有的硬是從噴著烈火的兩車之間擠過去,有的冒著熊熊烈火,從車窗爬過去,有的就勢一滾從車下鑽過去,一齊撲向暴徒。

  到這個時候,大家已經戰鬥了近四個小時,攻克了18個大路口,16個小路口,所有人員已全部受傷,27個盾牌的有機玻璃觀察鏡全部被打碎,27頂頭盔綠漆全被打落,變成了花白色。
  ……

  我們防暴隊員經過幾次較量以後,一些暴徒也越來越狡猾,手段越來越隱蔽,越兇殘。他們怕站在近處、明處吃虧,有的就爬到路旁樹上,用木棍、方磚往我們頭上砸,有的從樓頂上端著花盆往下摔,我們的生命隨時受到嚴重威脅。

  就在這時,從指揮車裡又傳出一個令人心焦的消息:在復興門東邊不遠的民族文化宮,500多名擔負卡口任務的武警官兵,已經被近3萬人圍攻了數小時,其中上百人已經受傷。戰友的生命危在旦夕。防暴隊員聽到這個消息後,眼睛都紅了。(《平暴英雄譜》,光明日報出版社,1989年版)

  “鐵流東進天安門”

  在復興門立交橋,公共汽車設置的一道道火障,擋住了軍隊的路。38軍少將王福義政委正在組織士兵排障,他聽見從立交橋南側傳來隆隆的馬達聲。 

  我們軍的18輛裝甲車一輛接一輛地沖上橋來。

  他們由軍區和我們軍的各一位參謀、A師一個團的副團長率領,從南郊趕來,正好與軍主力在此會合。幹部戰士都高興地跳起來,熱烈鼓掌歡呼。
  軍區齊副司令、陳副政委見裝甲車上來,也十分高興,他們親自對我們軍的帶車參謀交代:“你們在前頭為步兵開路,速度不要太快,不要把步兵丟了,開吧!”
  裝甲車滾滾向前,撞開路障,壓倒欄杆,排障隊跟著清理路面,人車互相掩護,前進速度大大加快。(王福義,《戒嚴一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文化部,解放軍文藝出版社,1989年版)

  屠殺見證人、北京政府機關職員北京小左(筆名),和朋友們繼續走小胡同,到達復興門立交橋。他看到市民沒有反抗和阻截,只是在不停地咒駡軍隊。

  “軍隊的前鋒已經過去﹐橋上軍車過個不停﹐不時打幾槍。”他寫道,“一響槍﹐人們就趴下或者蹲下。”

  他和朋友站在西面的引橋上觀望。他看到離他一、兩米遠的同樣站在那裡觀望的一個人突然臥倒了。“就像中學生物理課的青蛙脊髓試驗那樣﹐身子突然僵直﹐平摔下去……聽到他呻吟﹐才知道被打倒了。傷在腿上﹐”他寫道,“我上去拖他﹐這老兄太胖﹐拖不動。叫人也沒人敢上來幫忙。後來還是我一個朋友上來幫忙﹐我們一起把傷患拖了六﹑七米遠﹐然後就有人幫著﹐抬上平板三輪車﹐大概送兒童醫院了。”(《我的1989年春夏之交》,北京小左文,大紀元新聞網,2004年5月29日)

  人的腦漿

  新華社記者楊繼繩,騎著自行車在北京街頭見證歷史。他在天安門廣場,看到天安門下萬頭攢動。
  “從中山公園裡面走出來一支穿便衣的士兵,被群眾包圍起來了。”他寫道,“有人喊打,學生勸阻,把士兵圍到一旁做說服工作去了。”

  設在人民大會堂的官方喇叭一遍又一遍播放“緊急通告”。

  設在廣場上的學生喇叭則播放著好消息:“前門西的解放軍被群眾圍住了,進不來了。”

  在廣場西北角,他看到,有人高喊:“不好了,解放軍到軍事博物館了。”

  他寫道:“不少人聞訊騎自行車向西猛跑。”

  在前門西路北的北京供電局門前,他看到,果然有黑壓壓的一大片全副武裝的解放軍被群眾圍起來了。

  “學生走進裡面去做工作,勸他們不要鎮壓群眾。”他寫道,“戴著鋼盔的軍人們緊抱槍枝,一言不發。”

  在前三門大街,群眾用馬路隔欄做了重重路障。
  “在十字路口,”他寫道,“都用公共汽車做路障。”

  在和平門北京急救中心,他看到,有一部分武裝士兵被群眾包圍起來了。
  他寫道:“包圍圈的群眾齊聲喊:‘人民軍隊愛人民!’”

  在宣武門路口,他看到,兩輛大電車橫在前三門大街上。
  “在電車西邊,兩輛軍車被阻,軍車上滿載著全副武裝的軍人。”他寫道,“車下的群眾和他們說話,氣氛並不緊張。”

  在國華商場附近的路口,他看到,滿載武裝警察的三輛大轎車和一輛大卡車被阻。
  他寫道:“車裡的戰士和周圍的群眾有說有笑。”

  在復興門橋附近的廣播電視部門前,他看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廣播電視部”的牌子丟在地上燃燒。
  他寫道:“一輛武警的汽車也在燃燒。”

  西邊傳來了槍聲。有人迎著子彈拼命騎車向西奔去。
  他看到一位30多歲的男子用自行車馱著妻子。
  “妻子說:‘就站在這兒看,不要往前了。’”他寫道,“男人說:‘不怕,去為學生壯個膽。’”
  “妻子說:‘死了不值得,活著將來還可以說說這個事情的真相。’”他接著寫道,“他們還是騎車向西去了。”

  在木樨地路口,他看到人山人海,槍聲密集,人聲如潮。離路口一百米,再也無法前進了。
  他在路北25號樓旁邊站定。想看個究竟。他剛站定,突然感到眼裡、鼻子裡很難受。
  有人說這是催淚瓦斯。

  “突然,子彈的呼嘯聲從耳邊響過。我身邊一個人‘哎’地叫了一聲,我一看,他的右胳膊上的白襯衣被鮮血染紅了。”他寫道,“他用左手捂著傷口,向大樓後面轉移。”
  他也緊躲向大樓後面。
  “這時,一陣陣急促的喊聲:‘快!快!快!閃開!閃開!’”他接著寫道,“三個人、兩個人抬著一個又一個鮮血淋淋地傷患從胡同裡穿過。一輛輛三輪板車馱上了傷患。”

  “槍聲太密集,有點像大年三十晚的爆竹。我隨著拉傷患的三輪車向北,”他寫道,“繞到了兒童醫院。醫院的過道上有鮮血。”

  他想證實一下是不是橡皮子彈。他問在現場的大夫:“是橡皮子彈嗎?”
  “他瞪了我一眼沒有回答。我又問第二個大夫:‘是真子彈嗎?’”他寫道,“大夫吼著對我說:‘不是真子彈還能這樣!’”
  “後來不少人說,不僅是真子彈,”他寫道,“還是開花子彈。”


    杜斌《天安門屠殺》一書由明鏡出版社出版。



《天安門屠殺》(電子版)  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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