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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2月4日 星期一

六.四」遇難者吳向東的母親徐玨的證詞


作者﹕徐玨
【2012年10月14日訊】「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為了打倒官倒,打倒貪官污吏,爭取民主自由,就是死了,也在所不惜!……。」——吳向東
「六.四」遇難者吳向東。(網絡圖片)
「六.四」遇難者吳向東的母親徐玨的證詞
吳向東,男,出生於1968年8月13日,遇難時21歲;生前為北京東風電視機廠四車間工人﹑北京儀器儀表職工大學企業管理專業三年級學生;89年6月3日晚11時左右於木樨地橋頭附近頸部中彈,4日晨死於復興醫院;骨灰安葬於北京西郊八寶山人民公墓。
89年6月3日晚8時,向東送女友出門一直未歸,約於當日晚21時在長安街復興門橋遭「解放軍」射擊中彈,當時被市民送往復興醫院掄救,約6月4日凌晨與世長辭。

吴向东遗体(网络图片)
6月3日晚,我和向東父親等待兒子久不歸家,來回於長安大街尋找,並在一家商店門口焦急等候。直到4日凌晨5點左右,仍未見兒子歸來。我們夫婦倆決定騎自行車去天安門廣場尋找。在行進路上,見一群淒淒慘慘的學生,有的受傷,有的抬被坦克壓扁的學生,我們心急如焚地只顧騎車向西單方向去,慘狀更是觸目驚心,長安街上到處血跡斑斑,路面被坦克碾壓得印痕纍纍,長安街兩側商店的房牆上被子彈打得千瘡百孔,玻璃櫃窗上到處用鮮血寫「打倒法西斯!」等斗大的字。再往新華門走,正遇上手無寸鐵的北京市民與橫跨在長安街的坦克﹑裝甲車部隊相抗衡的壯烈場面,市民高呼「打倒法西斯!血債定要血來還!」

1989年六四廣場開槍,凌晨四時,士兵自人民大會堂衝出,槍口指向人民英雄紀念碑下的學生,一邊開火一邊推進。照片中其中一軍人槍口可見火光。(網路圖片)
可悲啊!是誰挑起中華大地堂堂首都三十里長安街頭的血流事件﹖我們拖着顫動的雙腿繞道宣武門直奔前門,一路上房牆上子彈孔密集。到了前門,「解放軍」早已把天安門圍得水洩不通,路人告訴我們快到各個醫院去找吧!廣場早沒有學生了。此時已是4日中午,我們在回轉的路上,見早晨放在街上的軍車現在正冒熊熊大火。
我們去了人民醫院﹑兒童醫院﹑阜外醫院,每個醫院門口都貼死傷者名單,都是密密麻麻一片,各約400百多人,大家都簇擁尋找自己親人的名字。我們翻了許久,未見兒子向東的名字,又進到醫院內從無名死體中一個個去辯認。可憐哪!都是一具具血肉摸糊,睜大大眼睛的年青人,但仍未見到兒子。
在眾多市民的建議下,輾轉來到復興醫院。這時已是下午5點多,我們見復興醫院的自行車棚外排長長隊伍的市民正在圍觀死難遺體。我們看到了一份名單,排在第一個的就是「吳向東」。我還以為是受傷的名單,詢問旁人住在哪個病床﹖這時一個青年人跑過來說:「這50多個名單都是放在車棚裡的死人。」我頓時頭腦裡一聲「轟」響,倒下不省人事了。等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一張長凳上,我是被外面一陣亂槍震撼窗玻璃的巨響驚醒的,後來知道這是戒嚴部隊和市民搶奪死難者屍體的抗爭戰。我立即站起來,奔向我兒子的屍體,醫生們扶我,囑咐我說:「您看一眼就回家去,晚上『解放軍』仍然會來搶屍體的,他們要來毀滅罪證!」當我向兒子屍體那邊走去,見周圍密集地擺一具具淒慘悲壯,憤恨不屈的英烈們的遺體。我一見兒子的屍體,發瘋地撲向他,大聲喊……「向東!你醒醒,媽媽來看你了!」我要擁抱我那屈死的兒子,我要親吻我英俊的﹑視死如歸的兒子;他臉色蒼白,雙眼未閉。但還沒有等我撲倒在兒子身上,幾個壯實的年輕大夫就把我架了起來。我嚎哭,掙扎要掙脫他們把我往外攙扶的雙手。
我看完兒子屍體從醫院出來,來到大街上,眾多市民都上前安慰我,有一個小伙子對我說:「你兒子是好樣的,我們都是你的兒子!血債定要血來還!」一輛出租車免費把我們送回了家。7日,在30萬戒嚴部隊警戒北京城的夜晚,在眾多單位﹑朋友們的幫助下,我們冒生命危險把向東遺體悄悄地送到東郊火化埸急速火化。當時在吉普車內,我看見我的兒子連血跡也未擦掉,在換衣服時,見到槍口是從左邊鎖骨之上脖子射進,從後邊近脊椎處穿出,子彈進口為1~2厘米,射出口為2~3厘米,傷口四周被灼燒成一個圓洞。
我的兒子離他父母匆匆走了!不!他沒有死,他將永遠活在我們心中,他那21歲短暫的生命,將永遠是光輝燦爛的一生!我兒子曾在5月的天安門廣場寫過一份遺書,遺書中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為了打倒官倒,打倒貪官污吏,爭取民主自由,就是死了,也在所不惜!……。」他以自己的生命實現了生前的諾言。
九月底,我們在八寶山人民公墓買到一方墓地,入葬那天,他弟弟吳衛東騎一輛黃色自行車,車後安放胞兄「吳向東」的骨灰盒,就算是「靈車」。我身穿白衣騎車緊跟衛東衛護向東的「靈車」。一路上,長安街兩旁一隊隊頭戴鋼盔﹑手持衝鋒鎗的戒嚴部隊士兵槍口對向大街,街上不時馳過全付武裝﹑裝有機槍的軍車。我們是在這白色恐怖下安葬兒子的。我們為兒子立了一塊墓碑,碑上刻紅﹑黑二種體字,紅的寫「吳向東之墓,生於1968年8月13日,死於1989年6月4日。」黑的寫「立碑人:父吳學漢,母徐玨」。
但是,誰又能想到,1995年11月,兒子向東墓碑上的立碑人「父吳學漢」四個黑色字體竟然改寫成了紅色字體。父親也跟隨兒子向東走了。這位生性善良﹑憨厚﹑正直的壯年漢子終因悲傷抑鬱過度而得了絕症,抱恨而去了。生前他為了討回公道,多次求告無門。
幾年後,我們一起加入了「六四」遇難家屬群體,從此他獲得了力量,同其他難屬一起從事難屬的救助活動,一起為討回公道奔走呼號。但是,我們也因此長期遭受「安全部門」的跟蹤﹑監視。蒼天哪!你的天理何在﹖難道能讓視生命為草芥﹑視法律為兒戲﹑任意踐踏人類生命尊嚴的劊子手李鵬永遠逍遙法外!我們,一群「六‧四」難屬,向中國最高權力機構已申訴了五個年頭,可那些所謂的「委員長和委員們」,對我們的要求始終置之不理。現在我們醒悟了,站起來了。真理屬於全人類,全世界。我們要走向世界,懇請﹑呼籲聯合國和世界人權組織為我們死去親人討回公道,用國際法懲辦殺害無辜人民的罪魁禍首李鵬!讓真理的光輝照亮全世界各個角落!
徐玨1999.1.21(來源:中國人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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