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2-08讯
吴向东
吴向东遗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为了打倒官倒,打倒贪官污吏,争取民主自由,就是死了,也在所不惜!……。”--吴向东
“六.四”遇难者吴向东的母亲徐玨的证词:
吴向东,男,出生于1968年8月13日,遇难时21岁;生前为北京东风电视机厂四车间工人﹑北京仪器仪表职工大学企业管理专业三年级学生;89年6月3日晚11时左右于木樨地桥头附近颈部中弹,4日晨死于复兴医院;骨灰安葬于北京西郊八宝山人民公墓。
89年6月3日晚8时,向东送女友出门一直未归,约于当日晚21时在长安街复兴门桥遭“解放军”射击中弹,当时被市民送往复兴医院抡救,约6月4日凌晨与世长辞。6月3日晚,我和向东父亲等待儿子久不归家,来回于长安大街寻找,并在一家商店门口焦急等候。直到4日凌晨5点左右,仍未见儿子归来。我们夫妇俩决定骑自行车去天安门广场寻找。在行进路上,见一群凄凄惨惨的学生,有的受伤,有的抬被坦克压扁的学生,我们心急如焚地只顾骑车向西单方向去,惨状更是触目惊心,长安街上到处血迹斑斑,路面被坦克碾压得印痕累累,长安街两侧商店的房墙上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玻璃柜窗上到处用鲜血写“打倒法西斯!”等斗大的字。再往新华门走,正遇上手无寸铁的北京市民与横跨在长安街的坦克﹑装甲车部队相抗衡的壮烈场面,市民高呼“打倒法西斯!血债定要血来还!”
可悲啊!是谁挑起中华大地堂堂首都三十里长安街头的血流事件﹖我们拖颤动的双腿绕道宣武门直奔前门,一路上房墙上子弹孔密集。到了前门,“解放军” 早已把天安门围得水泄不通,路人告诉我们快到各个医院去找吧!广场早没有学生了。此时已是4日中午,我们在回转的路上,见早晨放在街上的军车现在正冒熊熊大火。
我们去了人民医院﹑儿童医院﹑阜外医院,每个医院门口都贴死伤者名单,都是密密麻麻一片,各约400百多人,大家都簇拥寻找自己亲人的名字。我们翻了许久,未见儿子向东的名字,又进到医院内从无名死体中一个个去辩认。可怜哪!都是一具具血肉摸糊,睁大大眼睛的年青人,但仍未见到儿子。在众多市民的建议下,辗转来到复兴医院。这时已是下午5点多,我们见复兴医院的自行车棚外排长长队伍的市民正在围观死难遗体。我们看到了一份名单,排在第一个的就是“吴向东”。我还以为是受伤的名单,询问旁人住在哪个病床﹖这时一个青年人跑过来说:“这50多个名单都是放在车棚里的死人。”我顿时头脑里一声“轰”响,倒下不省人事了。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一张长凳上,我是被外面一阵乱枪震撼窗玻璃的巨响惊醒的,后来知道这是戒严部队和市民抢夺死难者尸体的抗争战。我立即站起来,奔向我儿子的尸体,医生们扶我,嘱咐我说:“您看一眼就回家去,晚上“解放军”仍然会来抢尸体的,他们要来毁灭罪证!”当我向儿子尸体那边走去,见周围密集地摆一具具凄惨悲壮,愤恨不屈的英烈们的遗体。我一见儿子的尸体,发疯地扑向他,大声喊¨:“向东!你醒醒,妈妈来看你了!”我要拥抱我那屈死的儿子,我要亲吻我英俊的﹑视死如归的儿子;他脸色苍白,双眼未闭。但还没有等我扑倒在儿子身上,几个壮实的年轻大夫就把我架了起来。我嚎哭,挣扎要挣脱他们把我往外搀扶的双手。
我看完儿子尸体从医院出来,来到大街上,众多市民都上前安慰我,有一个小伙子对我说:“你儿子是好样的,我们都是你的儿子!血债定要血来还!”一辆出租车免费把我们送回了家。7日,在30万戒严部队警戒北京城的夜晚,在众多单位﹑朋友们的帮助下,我们冒生命危险把向东遗体悄悄地送到东郊火化埸急速火化。当时在吉普车内,我看见我的儿子连血迹也未擦掉,在换衣服时,见到枪口是从左边锁骨之上脖子射进,从后边近脊椎处穿出,子弹进口为1-2厘米,射出口为2-3厘米,伤口四周被灼烧成一个圆洞。
我的儿子离他父母匆匆走了!不!他没有死,他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他那21岁短暂的生命,将永远是光辉灿烂的一生!我儿子曾在5月的天安门广场写过一份遗书,遗书中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为了打倒官倒,打倒贪官污吏,争取民主自由,就是死了,也在所不惜!……。”他以自己的生命实现了生前的诺言。
九月底,我们在八宝山人民公墓买到一方墓地,入葬那天,他弟弟吴卫东骑一辆黄色自行车,车后安放胞兄“吴向东”的骨灰盒,就算是“灵车”。我身穿白衣骑车紧跟卫东卫护向东的“灵车”。一路上,长安街两旁一队队头戴钢盔﹑手持冲锋枪的戒严部队士兵枪口对向大街,街上不时驰过全付武装﹑装有机枪的军车。我们是在这白色恐怖下安葬儿子的。我们为儿子立了一块墓碑,碑上刻红﹑黑二种体字,红的写“吴向东之墓,生于1968年8月13日,死于1989年6月4 日。”黑的写“立碑人:父吴学汉,母徐玨”。
但是,谁又能想到,1995年11月,儿子向东墓碑上的立碑人“父吴学汉”四个黑色字体竟然改写成了红色字体。父亲也跟随儿子向东走了。这位生性善良﹑憨厚﹑正直的壮年汉子终因悲伤抑郁过度而得了绝症,抱恨而去了。生前他为了讨回公道,多次求告无门。
几年后,我们一起加入了“六四”遇难家属群体,从此他获得了力量,同其他难属一起从事难属的救助活动,一起为讨回公道奔走呼号。但是,我们也因此长期遭受“安全部门”的跟踪﹑监视。苍天哪!你的天理何在﹖难道能让视生命为草芥﹑视法律为儿戏﹑任意践踏人类生命尊严的刽子手李鹏永远逍遥法外!我们,一群“六‧四”难属,向中国最高权力机构已申诉了五个年头,可那些所谓的“委员长和委员们”,对我们的要求始终置之不理。现在我们醒悟了,站起来了。真理属于全人类,全世界。我们要走向世界,恳请﹑呼吁联合国和世界人权组织为我们死去亲人讨回公道,用国际法惩办杀害无辜人民的罪魁祸首李鹏!让真理的光辉照亮全世界各个角落!
徐玨1999.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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