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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3月20日 星期六

《一个解放军的1989》:逃走?(2)


《一个解放军的1989》:逃走?(2)

【多维新闻】蔡铮《一个解放军的1989》/(续前)老梁说:“我尽量陪你。有什么问题,别跟他们争,跟我讲。他们准备给你上脚镣手铐,我们费了很大劲才说服他们不用那些。那样你会受不了。我们相信你。你也要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千万别再闹出事来。你要是再闹出事来,毁了我,也毁了你老乡老康。” 我只得听他们的。老梁说的没错,他们会设法保护我。部队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的事上面知道了,他们包不住,但他们会设法将事化小。 一会老邓拿来一张纸要我签字。那是要我确认我被“监视居住”,我签名空白处前面是“被告人”三字。这三字让我紧张。他们把我当罪犯?可我只得签了字。


《一個解放軍的1989》真实记录了一个解放军现役军人在六四事件中的独特经历。
下午几个老乡赶来看我,他们不得进来,只在外面叫。杨华赶他们。招待所做饭的老乡汉平吼著,“傻X!别拿根鸡毛当令箭!你要对他不好,我要你吃屎!”杨华说:“你们搞快点。我们得听上面的。保卫科不让他见人。”红卫哈哈笑著,大叫大嚷,“你个大傻逼怎么去支持学生搞动乱!他们要推翻政府!听说你参加动乱我气坏了!把我的钱还我!我借给你让你回家,不是让去参加反革命活动!”他家跟我家只隔两里地。我说:“少废话!”他马上用红安话问:“你要什么?”我说,“给我搞点肉来!”“好!”他忙走了。一会他从窗户里递进一包猪头肉,有两三斤。他说:“要是不够,我再去搞。汉平会管你饭。”我一会吃光那块肉。 夜里汉平又来看我。他大叫著,“反革命!本来要把你关到空军拘留所,那儿满了才把你关这里。”他忽然压低声音用老家话说,“他们想判你十年。老康和院里不干,正在跟他们杠。建武看到文件。”老乡建武是政治部的小秘书。说完他又用普通话大叫,“你个害人精,毁了老康!他本来要升北空当将军的。如今你自己却当上将军了!有四个警卫!只有将军才有这么多警卫!红安两百个将军又多了一个你!” 天黑后有人敲窗,是汪冬,我处的同事。5月17我们同去天安门游行过。他老爱拿处里的头开玩笑。戒严后的一天会议室里《人民日报》上李鹏的两个眼睛被烫成了两个空洞,李鹏的样子显得滑稽可笑。汪冬说:“这是个严重的反革命事件!我们得报告!你们说呢?”我们都说应该。他便拿了报纸去找协理员。我们都跟在后面看热闹。在走廊里遇上协理员。汪冬拦住他,“我向你报告发生在我们眼皮底下的一桩严重的反革命事件:有人挖掉了我们总理的眼睛!瞧!”他点著报纸,“我们怎能容忍反革命分子挖掉我们国家领导人的眼睛!”协理员没上过大学,似乎有点怕年轻教员。他皱了眉,收下报纸,看了看,把报纸叠起来,说:“别嚷!我们调查一下。”汪冬却严肃地大叫:“这是犯罪!要揪出罪犯!得把这事报告总理:空军有人挖了他的眼睛!”协理员有些烦,“好了!我们知道了!谢谢你报告!”我们也都装出正经严肃样子。5月20号我往政委邮箱里丢传单,夜里协理员带我去保卫科“交代”问题,汪冬就跟在后面。协理员停下来,“你跟在我后面干嘛?回去!”汪冬只得走开,走开时他丢了一句:“协理员,对他好点。
别跳高了!” 我走近窗户,他低声说:“谁也别信。你想好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看我的小兵一过来,他就瞎说几句,骑车走了。 他暗示我跑掉?汪冬大概是我们相好的几个年轻人的代表。“谁也别信。”意即连老梁也别信。他们有可能用老梁来拴住我。大家只关心自己的前途。当官的会断你一条腿来护住自己一根小指头。我们都是八十年代后大学里出来的。老梁他们可能认为我们年轻幼稚,缺乏见识,稀稀拉拉。我们却认为他们没读过什么书,不配当头。我却愿意相信老梁,因为他自己也写作并发表作品。尽管他没上过大学,比我大十来岁,我们也很谈得来。他比处里的别的头们更接近我们。汪冬的话让我有些惊心。他们都有自己的算盘。“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们了解我,他们知道如面临失去自由或生命的危险我会设法逃脱。他们希望我早早逃掉,他们更清楚我呆在这里的结果。 夜里,他们把我的床放正中,三张床围著我的床。一张床挡住门。三个小兵轮流值班坐在那床上。谁要出门都得把床挪开。这是多日来我第一次睡到床上。床垫柔软,床单发出皂香。我无法入睡,只躺在床上装睡。 如果他们们只关我三年,我认了,我该不该受此惩罚无关紧要。三年后我28。问题是我脾气不好。关我长了,我怕我管不住自己。我随时可能大发雷霆,动手打人。判我三年,打几仗,刑期会因此延长;刑期越长,我越可能打架生事。这么一来我就得坐穿牢底。如果我能控制自己就好了,三年就是三年。要是他们判我10年,出来34,半辈子就完了。没门。关哪儿我都得逃跑。只要我想逃跑,哪个监狱也关我不住。 我该现在跑掉还是呆下来等著宣判,如果刑期太长,再从监狱里跑掉?三四里外就有个火车站。要跑,最好时机是夜里小兵带我上厕所时。厕所在这栋楼的尽头,我到厕所时卫兵会跟进去。趁他不备,一横勾拳勾在他太阳穴上,把他打昏。不能弄出一点声音。从厕所的窗户跳出去。但把卫兵打昏是真正的犯罪。下手重了还会把他打死。把他打死了就是我跑掉获得了自由也会终生负罪。我的自由与生命并不比一个小兵的生命更重要。我一拳下去,很难说只把他打昏而不致命。但击打头部是唯一让他们昏倒的办法。(《一个解放军的1989》。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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