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解放军的1989》:逃走?(4)
【多维新闻】蔡铮《一个解放军的1989》/(续前)我火了。我以为他想套我,让我承认我做了根本没做的事。我也提高声调,“我根本就没砸什么车子,我怎么会说我砸了!我说的就是事实!我什么也没抵赖!” “你想翻供?” “翻什么供?我什么时候说我砸过车窗玻璃?”我问。 “你在西城分局承认砸碎了一辆汽车的玻璃!” “我根本没说这话!” 他一拳擂在桌上,“你要我们把你带回北空才承认?我们都看了你的坦白!”
我有点害怕。要把我带到北空拘留所,他们会用一切手段逼我招供。我四处看著。邓科长很不安。他说:“不许抵赖。做了就承认。你在西城分局承认你砸了车。”他与其说是劝我还不如说是安抚那个气急败坏的参谋。 “我从没砸过车,我也没说我砸过车!”我几乎吼起来。 “给他看他的审讯记录。” 我看著那几行,大叫起来:“这不可能!他怎么这样瞎写!我以为那个做记录的是个好人。他怎么能这样!这是个笔误!” “笔误?你读了,你签了字。我发现你很狡猾!那是不是你的签字?你还想抵赖!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是不会承认的!”古参谋吼起来。 邓科长看看我,像是求我给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又看著古参谋,像是求他息怒。可我火了,“是我的签名。可我签名前只瞄了一眼,根本没读。那时太晚了,我筋疲力竭,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再说谁会想到他会这样瞎记!——这是瞎记!”我忽然想到那个书记叫我读,我不读,有点想讨好他的意思:我相信你,你不会出错。谁想这笨蛋会这样张冠李戴!砸了车可就不是个小罪! “念念。”古说,“‘我用我举著的大木板打碎了车玻璃。’” 我火了。他们都盯著我。邓好像在期待著我说些什么洗清我自己,也开脱他。 我直冒汗。对“打砸抢分子”的惩罚很严厉。砸车就使我变成一个“打砸抢分子”了。有我签字的记录,我如何说清? 我只得静下来,想了一会,说:“好。这很容易搞清楚。去问问审问我的。那个做记录的说我说了这话,再问问在场的其他人听到我说这话没有。如果他们都说我说了这话,还有办法,那就是到北大去问。有好多学生都在那儿。去问问他们见到人拿著个大板子打碎车玻璃没有。我看到有人用石头把车窗打破了,也有许多学生出来制止。请原谅我说话太冲。听人说我做了我没做的事我忍不住。我说的都是实话,要是有半点假话,你要判我多少年都随你。” 6月3号夜里北大的广播说军队开到南门来了,大家便都呼叫著往外冲,要去跟戒严部队拼命。我正在北大中文系老乡的宿舍里,听到这我一跃而起。我找不著武器,便掀开床垫,抽出最大的一块床板高呼著冲下楼去。南门没有戒严部队,只有一辆民用车,被学生围住,不知谁用石头砸了那车的玻璃,有人出来护著那车,说是自己人的。在一群乱哄哄的学生中,我这才发现我的武器是最大的。我高举著那床板,就像举著一面旗帜;很多学生拿的是脸盆,有的拿著一指长的水果刀。我举的床板是那样招眼。在场的许多学生都会证明那车子不是人用板子砸的。 “你说的都是实话?”老邓问,看著古参谋。他好像要我给出一个更满意的答覆来满足古参谋。古参谋开始来回走动。 我平静地说:“我说的全是事实。你们去一了解就会知道真相。很简单,那天根本没人用木板砸车。” “那你用石头砸了?”古又问。 “没有。那不可能。我双手举著那个大木板,腾不出手来。那么多人,我根本没法靠近那车子。” 那家伙安静了下来,“我们会调查,看你是不是撒谎。你要是撒谎,你知道结果。” 我忙说:“要是我撒谎,你们可以枪毙我。” 邓科长如释重负。 接下来他问我给政委信箱里送传单的事。古参谋问:“你为什么给政委送传单?”他还是很动感情,也许在这些同情我的人中他想逼我承认犯罪不成而有点挫折。 我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嘴快,要三思而后说。他问这个问题干嘛?怎么回答才会没事?我半天不吭声。 “说!为什么?” 不能不吭声,我便说:“我忘了为什么。” “你比狐狸还狡猾!”他大吼一声,转向邓科长,“他想糊弄我们。我们得把他带回去审问。” 邓很不安,望著我,“你不是承认了嘛,说是为了让政委听到另外一种声音?”《一个解放军的1989》。未完待续)
《一個解放軍的1989》真实记录了一个解放军现役军人在六四事件中的独特经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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