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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讯2005年6月20日)
透过朋友,与赵紫阳女儿王雁南取得了联系。五月十八号上午九点三十分,我与马文都先生依约来到富强胡同六号。
赵紫阳逝世时,曾经在网上见过王雁南的照片。迎接我们的中年女性与网上的照片完全不同,我以为她是赵紫阳先生另外一位子女。孰料她说自己就是王雁南,我不禁有些不自然,心中不由暗暗嘀咕照片怎么会如此失真?!
我们三人来到灵堂。这里是赵公生前的书房,十六年间的日子大都是在这间斗室里捱过的。现在迎面墙上悬挂着赵公黑白大幅遗像,两边是两幅长长的挽联。右边的是:「倡民主坚守良知家人为你骄傲,今西去终获自由风范永存人间」,左边的是:「支持你的决定是我们不变的选择,能做你的儿女是我们毕生的荣幸」,准确地反映了子女对赵公的深厚感情和无限的敬仰。
我们在赵公遗像前宣读了祭文,进了三柱香,三鞠躬,在留言簿上签下了「铮铮铁骨赵紫阳」七个大字。本来我们打算在第一时间到赵府祭奠的,可由于我们民运人士的身份十分敏感,未能得偿所愿。我向王雁南女士致歉:「我们来晚了」。她连连说不晚不晚。
赵家被迫「收声」
我们回到房里。我准备介绍一下我的计划,然后开始采访。不料王雁南女士却说她感到很抱歉。我顿时感觉不妙。她说他们还没有准备好,很多事情还需要大家共同回忆才能完成。我明白这是她委婉的谢拒。看来一定是又受到官方威胁了。我回想起赵公逝世时,有朋友告诉我,当局不允许赵家人向外界公布事实真相。无法无天将人关了十六年,现在人去了,却连家人讲话都不许,天下那有这样的道理?!我不禁内心气愤至极,极其不耻当局的下作行为。她最后说,她应该早在电话中说清楚,可电话中实在不「方便」,请我原谅。我表示可以理解。
或许是为了弥补我们的缺憾,她回里屋抱出一大本影集,向我们介绍治丧期间和八宝山告别仪式的情况。我发现网上那个「王雁南」,于是问:「是你吗?」她说那是她五嫂,新闻界搞错了。
我满腹惆怅离开了赵府。到家不久,来了一个朋友。了解到我的困境,他表示愿意帮忙。他说他的朋友在那段时间与赵家走得非常近。我不禁大喜过望,立刻行动。那位朋友要求不透露姓名,本文称他「神秘先生」。
「五一七」家庭会议
据「神秘先生」介绍,那年五月十七日,当赵紫阳反对邓小平「实行戒严」的决定无效后,心情沉重地回到家里,晚餐时,赵家其实举行了一个特别的「家庭会议」。紫阳向家人说:「我执行邓小平戒严的决定,可能还担任总书记。如果我不执行,还坚持反对意见,可能命运会很严酷,也会影响你们的前途。但我不能执行这样的决定。现在知会你们,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理解。」尽管他当时没有明确说明将采取什么措施,但因为所有人都十分了解当时的严峻形势,更清楚他们父亲一向的立场,因此都明白父亲的话意味着什么。让赵紫阳感到安慰的是,所有家人都毫无保留地表示支持。家人一致支持了他的「决定」。自此以后,紫阳被软禁了十五年零八个月,而他的家人则无一例外地受到各种不公正的对待。
知情人士披露,同在五月十七日晚饭时,邓小平一家人也坐在一起,召开了一个「太上政治局常委会」。看着严家祺、包遵信等人的《五一七宣言》,全家一致认为:「看来他们要甩出我们家,把我们剁成肉馅了!」视抗议学生与民众如寇雠的邓小平终于下定了最后的杀机。
两个不同的「五一七家庭会议」给中国前途带来不同的深远影响。紫阳的家庭会议为中华民族树立起了为国为民、成仁取义的历史丰碑;而邓小平的家庭会议却为中共既得利益集团竖起了残民以逞的历史耻辱柱。
一直以来,很多人都疑问是什么促使赵紫阳痛下决心,做出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决定?猜测他是不是犹豫反覆痛苦了很长时间?一次聊天中「神秘先生」忍不住提出了这个问题。赵紫阳道:我没有更多的选择,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继续走下去,另一条路是不走下去。动用武力是万万不行的,我必须对历史负责。
北房的灯光
学生一开始绝食,他就准备上天安门广场看望学生。那些天,他睡得很晚很晚。「神秘先生」说,五月十八号晚上,北房的灯光刚熄灭一会儿,就又亮了,一晚上反反覆覆了好多次。原来那天他决定到广场去看望绝食学生,可每次刚做好准备,各方面总以安全等种种理由劝他不要去。他和衣等到十九号凌晨,见各方面仍然刻意阻止,遂决定不能再等了,于是排除所有干扰,毅然前往。这就是那个晚上灯光反覆明灭的原因。
我想,赵紫阳前几天所以没有力排众议,决然去广场看望学生,恐怕与他还抱有和平解决事件的希望有很大关系。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一旦他认定完全没有挽回的可能后,就断然走上广场,选择与人民大众站到一起。
「神秘先生」认为,赵紫阳有着多年的党内斗争经验,深知其复杂性和残酷性。当时形势急转直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到广场看望学生,公开与他们决裂,完全有可能落得与刘少奇一样的凄惨下场。他一定已经做好了面对最坏结果的思想准备。
凌晨的《国际歌》声
六月三号晚上,广播电视反覆播送劝导人们不要上天安门广场的通告,气氛十分紧张。
仿佛有预感一样,赵紫阳与家人彻夜坐在院中。半夜时分,枪声大作,紧接着海外朋友打来电话,说在电视上看到了血淋淋的镇压场面。赵紫阳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不过,当时大家还都相信用的是橡皮子弹。当时赵家住在中南海的一个四合院内。
凌晨,天安门广场隐隐传来一阵似海潮般的《国际歌》声,时起时伏,时断时续,仿佛生命最后的回光;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强横、霸道、密集的枪声。此时此刻,他想了些什么?事后没有交代,而且始终没有正面回答过相关问题。随着他的逝去,这一切便永远锁进历史长河中永远不能开启的神秘房间里了。
在「六四」十六周年将临的日子,我满怀敬意,诚挚地祝愿紫阳先生在天之灵大安!
五月二十一日于北京香山
——《动向》2005年6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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